“喳喳！”一只灰褐色的鸟儿从树枝间飞走，惊落几片树叶。

在这农忙的秋收季节后，大地渐渐安静下来，似乎在静静地等待冬天第一朵雪花的飘落。

可是在田野外的那一头，却响起了孩童们的笑声。大人们都忙着处理收获而来的粮食了，这给了那些顽皮的小孩们一个挣脱束缚的机会。

“哈哈，没想到这季节还有鸟蛋。说不定整个渔杨邑就这儿一窝了。”一个个头较大的男娃子缓缓从树上爬下来，没下到地上就先说道，“这可是我王大石的功劳！”

树下的小伙伴也都面带惊喜地纷纷围上去，那个爬树的大个男孩就从口袋里掏出几颗乳白色带斑点的鸟蛋，数了数，共有五颗。

“你们在干什么呀？”一个女孩的声音远远传来，话语里还带着笑意。男孩们刚抬头望去，只见那个女孩就已跑到身前。

“小花，你来啦，真好，”一个长着两只招风耳的男孩问道，“汤庄的活干完了吗？”

“还没呢，一有空我就跑出来啦，嘻嘻。”小花好奇地问道，“你们在干嘛啊？”

“刚才咱们在掏鸟蛋呢，”另一个名叫马四，样子憨厚的圆脸男孩答道，“大石，快把你的功劳拿出来啊！”

“啊？”王大石抓着鸟蛋的双手背在后腰，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他此刻竟变得模样迟疑。

只见小女孩眉头一皱，泫然欲泣：“你们竟然掏鸟窝，要是鸟妈妈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

“是赵顺提议的！”王大石涨红着脸指着招风耳。

“别赖我，上树的是你。”赵顺立即反驳。

“大家别吵了，还是把蛋放回去吧。”一个稍微瘦点的男孩说道。

“嗯，听林远说的，把蛋放回去吧。”小花眼角还残留着晶莹的泪珠，却笑逐颜开，拾起地上破碎的鸟窝重新拼好。

大家一致赞成，只有一个脸上长着些许麻子的男孩小声嘀咕道：“多可惜啊，反正大鸟又不要了。”王大石听见了，一把拍向他后脑勺：“柱子你就知道吃，走，咱换个地儿烤地瓜去。”

晴空如洗，秋风习习，田野上又响起孩童们的欢笑声。

此地叫渔杨邑，乡里可以说一半的地产都是汤庄的，地主汤大老爷为了彰显恩德，大力资助乡里的孤儿院，还亲笔题名叫甘棠院。院里的孩子和寻常的孩子一样，可以去邑里的文武堂读书识字和练功习武。

看院的老栓叔是个酒腻子，乡里人常见他两颧微红，眼神发直，一摇一摆地走在路上，随地醉倒是常事。孩子们经常见不着他人影，不知道终日晃荡去哪儿了。老栓叔常教导孩子，不要忘记汤庄的恩德。

孩子们稍稍长大了，就去汤庄帮忙干活。这些孩子从小一块长大，由于小花她爹是在庄里干活的，所以唯独那个小女孩小花是住在汤庄里的。

入夜了，这个小院子里的小锅咕咚咕咚地煮着东西。“柱子，你这煮的啥呀？”大石问道。柱子只说：“水开了。”一揭锅只见五颗鸟蛋在锅里翻腾着。

两只招风耳凑过来，坏笑道：“这不是白天的鸟蛋吗？”

圆脸的马四说道：“都煮熟了，正好一人一个。”

王大石拿出一只鸟蛋，伸长脖子说：“这件事情千万别让、别让小花知道。”

火堆前的五个小伙伴纷纷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秋天渐寒，终于，雪花飘了起来，穷孩子没必要出去挨冻，冬天就这么过去了，直到春天将至未至的时候，孩子们憋了一个冬天的劲儿得到了释放，在草芽儿刚刚绽露的土地上欢腾着。

蒙蒙小雨润湿土地，草叶上带着圆鼓鼓的水珠。林子里。“五、四、三……”赵顺面对着一棵树闭上眼睛倒数。其他人赶紧作鸟兽散找地方躲起来。植物还没有茂盛起来，能躲藏的地方狭小而有限，先抢到地方的人与后到的人争夺空间。林远没地方躲，蹑手蹑脚走了很远，跑到紧挨着小山坡边的一处灌木丛后，才刚蹲下来，赵顺就倒数完毕了，转过身寻找众人。

林远蹲着躲了一会儿，感觉肚子一阵痛，不知吃了什么坏东西，要拉肚子了，就急忙挪到山坡边上解决，耳听着好像有人被赵顺发现了，才轻吁了一口气。

下一轮开始了，林远似乎听到脚步声渐渐传来，苦于不便腾挪，但还是慢慢地转换着位置，一边探头探脑看外面。提起裤子时，脚下土地湿滑，一不留神滚下小山坡，弄得满脸浑身是泥。滚到坡下时还被一块石头磕着屁股了，疼得只想大叫，但林远还是忍住了没喊出来，生怕被发现。

低头一看，一边脚光着丫子，一只鞋子不翼而飞。爬起来瞧了瞧坡上，似乎没被发现，于是才去寻找那只掉落的鞋子。只记得鞋子在空中画了一条弧线，约摸是比较远了。找到鞋后，林远听见叮咚的溪水之声，是碎冰冲击的清脆声音，于是来到溪水边清洗泥巴。

溪边的低洼处野花野草，翠意盎然，空气格外清新，林远浑然忘记了游戏，漫无目的地边走边看了一会儿，才想到折回。回去途中，看见一个老人无声无息地瘫坐在一块灰色大石上，那古朴的样子仿佛和石头浑然一体，走近了才忽然发现。

林远见他模样陌生，穿的也奇怪，不像是村里人，正欲走开。

只见老人微微抬起头，无力的手指了指林远方向又垂下，虚声说道：“孩子，帮我弄一些水喝。”林远愣了愣，端详着老人，如果对方是其他人，或者是像老栓叔一样的醉汉，他此刻恐怕已经头也不回地吓得跑掉了。但此时此景林远心生怜悯，当下应了一声，寻一张大叶子，到溪边盛了些水，回来时见老人还是原来的姿势。

林远走到老人跟前，将水递上时，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老人满脸沧桑，沟壑纵横，两眼乌黑凹陷，连眼睛都没睁得开。心跳不禁慢了一下。

陌生的老人从袖袍中伸出干枯的双手试探，离水还有一点距离。林远见此，将水略微往他的手靠近了些。老人小心地接过，一饮而尽，说道：“好甘甜，清爽。”

林远侧着眼，不敢直视，只见老人身体渐渐变得虚幻直至透明，忽然从身体各处绽放出点点亮光，然后又一点一点地熄灭，余光流动像一缕烟尘一般飘摇飞升，在半空中消失了。

这个年仅九岁的男孩跌坐在地上惊呆了，他虽然从小就听闻传说中在世界上有奇人异士善变幻法术，但从未亲身经历过。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浑身放光然后消失不见了，如此离奇。这是什么戏法？是眼睛花了吗？

眼前的空中只剩一片用来盛过水的大叶子缓缓飘落，似乎还听到一声清脆的金石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