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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阁楼

古剑魂玉缘 Cabernet 4055 2024-06-29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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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四见是单单王大石一个,压着没说,走到屋里,看见其他人都还没回过头来。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有喜事啦,大喜事啦,小花要嫁人喽!”众人齐齐站起,脸上不约而同地做出惊讶表情。

“什么?这么早就嫁人啦?我才十六岁哩!”赵顺这一句话压在嗓子里没说出来,看了看周围人,他们脸上也同样的不知所措的诧异。

“什么?你没听错吧?”王大石抓住马四的肩膀问道。

“绝不会假,汤庄外面那条街上都传开了。”马四觉得大石的手指抓得他的肩膀有些不适,下意识地轻轻卸开了。

“那么早啊,我还是个小孩哩!”柱子在旁说道,不过很快这句话就被激烈的讨论淹没了。

“是老苗叔家的小花,还是哪个小花?”赵顺紧接着问道。话音刚落,王大石又跟着一句:“嫁给谁了?”众人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话。

马四被问得有些蒙圈了,一个一个回答道:“就是小花,咱渔杨邑还有哪一个小花?”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重名的第二个第三个,继续答道:“新郎官就是那个汤庄的汤才高,要不消息怎么会从他家那条街传出来的?”

一番讨论过后沉默了下来,马四先说道:“我从小就当小花是个妹妹,没想到妹妹竟然比哥哥先成家了。”

“不算早啦。”赵顺坐下说道,话音稍微拖长,使人感觉在听叹息一般。旁边王大石说道:“也应该庆幸咱们小花嫁进了殷实的大户人家,挺好的。”

马四摸了摸脑壳,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后来忽然说道:“噢,对了,林远,老苗叔喊你过去一趟。”

“只叫我一个啊?”林远也摸摸脑袋,不解道。

“快去啊,依照咱们和小花的关系,说不定咱们还能提前吃到喜糖。”王大石笑道。

老苗叔和小花已经不住在汤庄里头了,而是暂且住在外头的一座小阁楼里,那其实也是汤家的地产,隔着几条青石板铺成的街道,离汤庄不远也不近。

林远绕了些路,匆匆来到一座陌生的阁楼之前,毫无迟疑地推开那扇木门,动作迅速地进去了,像有人跟着,或是怕被人发现似的,进去之后便看到在转角处的一段实木楼梯,但他没有立即上去,而是停下来,隔着古朴而结实的木门往外看,外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上的小铺叫卖声不绝于耳,小孩挣开老人的手,三两成群地在道路追闹,卖杂耍的正往人缝里钻。喧嚣的街道,和平常一样热闹而平凡的日子。林远呼一口气,踩上深色的实木楼梯,咣咣地响,好像木板要断开,人掉下去似的,林远不太适应,但尽量控制自己的脚,不去发出那么大的声响。

小花脸上带着残妆,仍未卸得干净,要不是林远第一次看见她这样,那未必能如此一下子看得出。一丝胭脂水粉的淡淡香气在阁中飘荡,俶尔远逝,时而又潜伏萦纡,似乎被赋予了灵气一般,犹如一只缠人的小妖精,像是在戏耍落拓滞钝的客人,它轻得如同茉莉的香气一般,稍微靠近又闻不见了,只有远远地风一动,鼻尖才又能捕捉得到那股稍纵即逝的芬芳。而窗扉恰当地开着,泄露着天光,从窗外潜进的空气带着一种深秋的意味正将阁楼内的淡淡香气调匀。残妆之下,脸上还氤氲着一丝通红的小女儿情态,好像方才十分欣喜过,就是在不久的方才,而现在,林远他面对的,则是剩下之后稍微冷静下来的情绪和神态,面对的是方才嫣然巧笑之后残留在脸上的浅浅的微笑,如同残妆一样呈现在他眼前,她头发整整齐齐地梳着,显得乌黑亮泽,身上服饰渐显鲜丽。不知怎么的,林远竟然感觉到有些陌生。但从那双如水的眼波,清脆的声音里,又让林远再次熟悉起来。

“这次叫你来,是要还给你东西的。”小花再次微笑起来,轻语道。那抹笑意如同粘稠的蜜糖一样化不开,她也正竭力保持住几分矜持。林远潜意识地接受了她的盈盈笑意,因为他能够理解。

“这件东西一定要交给你。”小花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手帕。林远想,小花说的东西也许是这手帕里包裹着的物事。他虽仍疑惑,但早已伸出手作势欲接。小花微笑着将手帕放在他张开了五指的手掌上,然后用细细的手指轻轻拨开手帕,只见里头躺着一颗黑色的小石头,呈勾玉模样。

石头模样普通,通体浑黑,也没有什么光彩,但林远却看得痴了。直到耳边一声话语响起,才将他惊起。“你傻愣着什么呢?”

“唔……”林远支吾,说不出话来,身子已不由自主地微微往后转了。小花见他这般,于是指着小圆桌上的点心零食,说道:“吃点东西再走吧。”

“啊,不用了,待会儿还要和大石他们一起去帮垂杨七叔搬石磨呢。”林远抓了抓头发,支吾道。

“嗯,往年大都是你们帮他搬的,”小花突然笑道,“他做的饺子、面饼可好吃了。”林远没想到小花会这么接上,有点意外,“是的。”虽然林远心里觉得垂杨七叔今年可能不会这么做了,但无法说出那么多的解释,觉得那些解释变得冗长无关,看着小花脸上的盈盈笑意,林远不知道该笑还是不笑。

“谢谢赠我的这块石头,”小花稍稍收起了微笑,柔和地说着,“虽然我没有戴上,但是我一直好好保管着。”

“嗯。”林远深深看了小花一眼,那样的眼神如同飞箭一般在瞳孔上划过,快得像来不及追上的诀别,而他不想让任何人捕捉到。在她身后从窗扉上泻下的天光让一切变得如真如幻,若是他没看错的话,她眼中似乎闪烁过一线光芒。他胸中有很多话,但就像日暮下的潮汐一般,虽然浪潮猛烈,一次又一次涌起却始终登不了礁石和金沙的海岸,只等待黑夜降临将一切静止、掩盖,然后或许在曙光来临之前随阑夜一起卷走、翻过。那些话说出口时只能变成了一个字。小花没有强留他,而且此番还是偷偷叫他来的。

经过阁门边时,余光里忽地晃过一道身影。“脏了吧唧的黑玩意儿,趁早扔了吧!”声音阴阳怪调的,有几分熟悉,侧眼只见汤才高鄙夷的神色。“我家府里多得是,红的、黄的、白的、绿的……”此时林远已脚步匆匆,不愿搭理,无心留意的话音在余光里渐渐远去。

走下楼阁,街上小贩那横贯街市的吆喝听不到了,从他身旁飞跑过的三两儿童也看不到了,林远绕过杂耍商人的阻挡,视线模糊着,没有泪水,但却无法聚焦,两脚机械般地走着,离开这条街道,但却并没有沿着来时的路径,而是分不清是在恍惚中还是带着一分潜意识的驱使下,他来到了一条小巷里,在小巷里他的视线终于清晰了,余光之上有一线苍天,身后仍是喧嚣的街道,但声音也渐渐远去,安静了好多。墙脚的青苔捕捉着空气中的潮意,携带着翠绿向上攀爬,死去的青苔在石砖上留下深色的痕迹。林远转过头向巷口外的街道上看了一眼,那里仍是熙熙攘攘,于是林远向巷子深处走了几步,猛地将头钻进了巷道旁边堆放的稻草,身体疼痛地抽搐起来,是因为抽搐而疼痛,但这种痛又觉得是合适的,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做,这么反常和狼狈。

他在几分痴狂里又带着一分警觉,这分警觉在看着这条小道,他害怕被人看到,于是没过多久他从废弃的稻草堆里抬起头,沿着巷道向前方深处走着,恍惚间走出巷道末尾,抬眼是一片湖水,映着并不刺眼的天光,不用分辨,它是南塘。在渔杨邑只要看到大片湖水,那定是南塘了,在人们眼中南塘和其他湖泊不同,只要看一眼就辨认出了,无论站在南塘的哪一个岸边上。

此处湖边修了一段栅栏,铺了行道,行道蜿蜒过来,末尾建了一座小亭,不用说,这是汤庄营造的景观。林远来到湖边停下,看着这湖边的光景,他忽地感觉自己的手仍然抓着那颗石头。

林远弯下腰,跪在潮湿光滑的青石板上,低头看到湖水里的自己,蓬乱的头发里插着长长短短的稻草碎屑,他愣了愣,于是拍了拍头发,草屑掉落到湖水之上,像一芥轻舟一般缓缓漂荡,微微打皱了水面,然而湖水又立即重归平静。林远想要看清水面上的自己,于是用手拨开漂浮的草屑,谁知徒惹阵阵波澜,湖水像一面被打碎成千百片的镜子,在荡漾的清波里,林远的倒影模糊不清,但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盯着水面的双眼,反射着莹莹的水光。

褶皱的水波里,林远在湖边站起,手里仍轻轻握着那枚黑色石头。而后,他端着那颗石头,手掌里的它躺在女孩的手帕上,一丝香气若有若无。林远拿手指抚了抚柔滑的表面,浑黑得透出幽弱的乌亮,退后几步,手臂挥舞,乌黑的石头随着手帕顺势飞出,向平静的湖水坠去,在一刹那的半空中,手帕飘舞而落,石头从中脱离而出,掉落进更远的湖水里,湖水泛起阵阵细细的褶皱,顷刻便恢复如常。

林远好像在湖边站着或坐着过了很久,等到天边折射出昏黄的夕光时,他悄悄地走了,如同这夕阳静默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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