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站起来环顾四周，想喊出口，蓦地想起自己还未问过那位老人的姓名称呼，总之，那老人确实不见了。

他孩童心性，见此变幻也不知如何思考，想了想还是不明白，心思便转移到了那一声金石之音上。他心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了，然后磕碰在大石头上发出的声音，于是他在石头周围荒草覆没之中摸索，找到了一颗约摸半截拇指大小的黑色石头。心想，应该是这个。

林远攥着石头，让它自由掉落在灰色大石头上，果然发出了相同的声音。他捡起黑石头，只见那块灰色大石头如同腐朽一样沙沙声缓缓崩塌，变成一地破碎沙石。

他摩挲着手里的黑石头，材质似乎非金非石，又宛如人工雕琢过。心想，这玩意儿说不定会值点钱。见这石头虽然黑不溜秋，但还算光滑圆润。觉得它和普通石头不一样，比寻常石头好一点。心中颇是喜欢，于是便带回去了。

作为一个孩子，林远从小到大都和院子里的小孩一样，没有任何像样的玩具，随便捡来一个好玩的，或者利用木棍石子等自制一个简单的玩具，就能玩半天，孩子们都是这样。

林子里安静了些。孩童们玩累了，就树下围在一起漫无边际地胡侃。

“人喝了酒为啥会醉，谁懂？”赵顺看似知道了，却故意问道。

“为啥？”王大石想知道这小子能弄出什么新奇的花样来，于是问道。

“听村口高老头说啊，人喝酒会醉倒，是因为人有三魂六魄，每个魂魄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赵顺说得眉飞色舞。

“直截点！”圆脸马四突然说道。

“哎呀，我这儿刚说到重点，就别瞎打断我的话。”赵顺转过头想要继续说时，却皱着眉头问，“刚说到哪儿了？”

“呃，说到‘每个魂都不一样’……”柱子答道。

“哦，哦，哦，”赵顺心想，还以为傻柱儿在发愣呢，原来他还听得还算仔细。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不紧不慢地说：“所以说，有些魂儿它不喜欢喝酒，不喜欢人沾着一身酒气，于是乎就跑掉啦，人一旦少了一条魂就迷迷糊糊的，甚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不过魂儿不会跑太久，等酒气散了些许时，它又回来啦，那就是人醒了的时候。”

“咳，村口高老头的话都能信。平常就见他神神叨叨，净讲些神啊鬼啊的。”王大石说道。

“哈哈，我也没信，只不过说说而已。”赵顺一听，摆着手干笑道。

只听见一个声音说道，“那也不一定，有个夜晚我醒来去解手，看见栓叔倒在院子门口，一个影子从他身上爬起来慢慢走了，我当时吓得……还好他背对着我。”说话人正是柱子。

平时柱子很少说话，所以他一说话也没多少人会注意，但这时却没人打扰，也没人接下去。

风吹云动，天又暗了下来。这时稀疏的树叶窸窸作响，风吹过林子，让人直感觉一阵凉意。只听见脚步声微微传来，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靠近。

马四环顾周围，咧嘴一笑：“林远，你去哪儿啦？还以为你捉迷藏不玩，不说一声跑回去了。”

王大石顺着方向见是林远，说道：“快过来听啊，赵耳朵又在胡说八道。”

“不是我，是柱子。”赵顺笑道，当下向林远说了一长串老栓叔醉倒的事。

“哦，”林远应了一声，想了想，“应该是小偷，趁栓叔醉倒扒了。”

“应该是这样的，哪里有什么鬼啊，看来那时候柱子还没睡醒。”王大石边说边拍着旁边柱子的背。柱子也不知道他是抚慰，还是习惯性的拍打。

“可能是老栓叔刚开门就醉倒了，幸亏小偷没进院子来。”马四看起来还心有余悸的样子。

“咱们院子远近都知道，没几个值钱玩意儿，就几个小孩，难不成还敢拐了去？”赵顺说道。

大伙都哈哈大笑。这是一句玩笑话，但听起来有点酸酸的感觉。王大石的手指离开了鼻孔，稍稍端正了一下坐姿，拍了拍胸脯，认真地说：“不管现在怎样，咱可是要当大将的人。”

伙伴们见他身躯渐渐高大起来，显得孔武有力的样子。想起来这句话大石说过不止三四次了。赵顺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激动人心的意味，也兴奋起来，向大石问道：“还有别的吗？”

“呃，没了吧，你们先轮流说，我再继续想。”王大石答道。

“我梦想是当芦扬城的大富豪，大商人。”赵顺还没说完，大家都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他也跟着笑了，场面一下子变得不严肃，话题似乎被增添了几许玩笑的意味。

笑声渐渐停了，马四咬着指甲说道：“我要当科学家。”虽然他也不知道将来要研究什么。说罢吐出嘴里的指甲。大家的目光顺着指甲的运动轨迹，落在了柱子的脸上。

只见柱子涨红了脸，抿着嘴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将来想要娶、娶小花。”刚说完那一瞬间，众人惊讶地朝他抡起拳头，“你敢？”，便把柱子扳倒，在他身上叠起罗汉来。

笑骂了一通后，想起只有林远还没发言，便催促他快说。

林远想了想，其实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认认真真地想过这个问题，未来好像一颗遥远的星星忽明忽暗，他好像满足并依赖于现在，又对未来抱有憧憬，但这憧憬的开端轻飘飘的似乎没有一个着落点。中间犹如隔着一层雾，时间并没有向他预示什么。他该去做什么呢，但即使知道了，似乎现实也不允许他去做。

但大家都各自说了，林远被催促着，负于压力，心想胡诌也要说出一个来。在进退思虑之间，林远想好说“我想当一个好人，留在这里。”但这句话似乎太弱了，之前别人的发言都太热烈，于是这句话到了嘴边时，他不禁改口说：“我要当大侠客，走遍山川。”伙伴们听到这句话，纷纷说他这个理想真好玩，真酷。

赵顺笑眯眯地说：“嗯，有理想，有志气！”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王大石眼神一亮，对林远表示赞许：“嗯！这个好，这是我理想之一。”不久前的科学家马四接着说：“我也想这个。”

林远本来没想好，还在犹豫之中，一听到大家的谈论，立马来了兴致，笑着说：“唉唉，别争，大侠我先说了。”

王大石笑道：“哈哈，阿远是大侠，我是第一大侠，马小四是小侠。”但显然大伙各自都有各自的不服。

三言两语不合，于是大家都参与进了争夺大侠的游戏，开始了一番摸爬滚打。这些孩童的拳脚功夫都是在邑里的文武堂学的，不过是些粗浅的基本功。大武师张十三是汤庄的护庄总教头，统领汤庄三十六太保看家护院，据说江湖外号青眼虎，这个虎说的不是陆地上的虎，而是水里的虎，其人水上功夫了得，不知从何处师传得一手“翻浪掌”。

王大石走到林间空地中间立定，摆出一招起式。在王大石的对面，林远也摆出了一模一样的姿势。这是平日里文武堂教授得最多的“汤家长拳”，这路拳法也是汤庄的护庄拳，汤庄的每个护卫都能熟练地打出这路拳法。

只见三拳两脚之间，林远已落下风。虽然都是乱打的，但王大石看出了林远的一个破绽，翻掌成爪，使出擒拿式，抓住林远的胳膊，便往地面扳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