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想去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也不是想不做什么就可以避免什么，神也一样。尽管在这一方面，神的特权要远远大于人类，但他们也总是要受到限制。就比如现在的贝垂尔，如果不是南王给予他这个任务，他根本不会想着要去屠杀整个桑斯和眼前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因为他引经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

是很令人震惊，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渴望亲手虐杀敌人的快感了，或者看见别人的鲜血溅在自己脸上已经不能让他感到快乐了。是自己想杀的人已经杀光了吗？他问自己，却发现他从来没有过什么想要杀的人。

他想要的其实是自由吧。

他把自己宫殿里的人全都赶走，把格兰灵特尔穿插在其中的眼线也悉数清除，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生活，并不是自私，只是他渴望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被任何人束缚，也不想管辖任何人的生活，可是事与愿违，世上根本不在存在这种生活。

想必眼前的家伙也是逼不得已才会跟我决斗吧。

炎凉虚弱的皱起眉头，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你那长毛果然有猫腻，刚才在我攻击的时候，那隐藏在层层银光中的矛尖分明显出一只眼睛，我猜那就是你洞察一切的能力吧。”

雪祭继续说着，“长矛上的眼睛其实就是你的第三只眼睛，在跟我们作战的时候，我们只会在意你的眼睛和动作，根本不会想到长矛上还有一只眼睛可以告诉你我们的招数，这便是你常胜不败神话的原因。”

“在我们召唤咒符的时候，那只眼睛迅速捕捉我们的动作再告诉你，这样你就可以快速的做出判断和防御，却给我们一种你可以预言我们招数的错觉，从而使我们自乱阵脚，就像疾风绝一样。”

“越是被看透，就越是想发出更快的符咒，最终就会落入你的圈套。”

“你说的不错。”贝垂尔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冷静继续说着，“可现在你们陷在我的结界里，这个结界里到处都布满了我的眼睛，任何一丝一点的动作都会被我捕捉到，就算知道了长矛的秘密又如何呢？”

雪祭将紧紧盯着贝垂尔脸上的双瞳，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即使被道出了秘密，这个男人的眼睛里依然没有丝毫的不安，仍然充斥着穿越千年的冷漠，仍然被一种不属于生命的灵魂灌输着。

这就是神的魄力吗？

贝垂尔站在结界里，身上的银甲干净的犹如冰山上的雪莲花一般，他浑身散发着不同于两人的气息，是一种令人痴迷癫狂的巨大魅力，让人甘愿放下手里的宝剑俯首称臣的巨大不可抗力。

但雪祭和炎凉绝不会如此，就像贝垂尔发现的一样，他们俩的眼里充满了另一种神奇的力量，不同于贝垂尔的冷漠，他们的眼里是满满的烈火，一种永远不会低头的威力。虽然像极了年轻时的贝垂尔，但贝垂尔深知，他们两个绝不会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倒戈，他们的瞳孔里装满了宁死不屈的刚强灵魂。

是当年的自己太软弱了吗？为什么如此轻易的就服从于格兰灵特尔的安排了呢？他知道自己在格兰灵特尔眼中不过是一把匕首而已，却甘愿做那把没有丝毫尊严的匕首，只是因为以前的自己享受那种捅入别人身体里的快感。

而不是誓死抗争，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就像他们一样。

“你们。”贝垂尔的表情仍然不可一世，“是我几亿年来唯一尊敬的对手。虽然我遇到过比你们强得多的家伙。但发现我矛的秘密的人从来没有过。”

“你们这些肮脏的畜生，竟有几分我年轻时的模样。哈哈哈哈！！”突如其来的豪放笑声令两人感到不解。

“你们眼里的东西我从来没见过，但我觉得那就是年轻时的我眼睛里的东西，我那时也只是个畜生而已。哈哈哈！”

“一个只知道杀戮嗜血的畜生，不知道什么是抗争，也不懂得作为人类的感觉，不过现在我好象明白了。”贝垂尔不管眼前的两人是否在听自己说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们身上的东西就是身为人类或者魔的灵魂，这是神所没有的。”

“神只不过是杀戮的机器而已。”他接着补充，“不必在乎别人的感受，不必考虑杀戮的后果，只要抹杀挡在眼前的人就可以获得更高的位置，这就是身为神的肮脏啊。”

贝垂尔笑着背对两人向后走去。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雪祭搀着炎凉，厉声呵斥道。

“我不想再杀戮了，早在几千年前就不想了，但神跟人一样，不是想不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的，总是要有限制。”背对着两人的贝垂尔露出了两人看不见的悲伤表情。

“我必须听令于格兰灵特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我就屠灭了桑斯，打伤了你们的三个朋友，也要把你们全都杀掉，年轻时的我一定会为此感到高兴，但现在，我居然因为要杀掉你们而感到悲伤。”

两人不知道眼前光芒万丈的敌人在说些什么，在战场上怜悯敌人可是大忌。

“虽然我尊敬你们，你们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我，但我要杀了你们的事实不能改变，这是我早已洞察的！”

贝垂尔回身，还来不及掩盖脸上消逝未尽的表情便伸出右手在空中张开一个巨大的符咒，一把把银剑飞驰而出。

贝垂尔的数亿双眼睛同步跟随着数把银剑在空中急速奔向雪祭的胸口，它们在等待，等待着雪祭结出任何一个符咒，从而将它传达给贝垂尔。

然而。

雪祭没有任何动作，一把把剑直接刺进了雪祭的胸膛，鲜血顿时四溅，结界里虚无的空气中充满了浓厚的血腥。

炎凉连忙向长矛奔去，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这几秒钟的机会如果没有把握住，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他们的旅程也就此终结了。

“【魔・炎・赤血剑】！”炎凉割破手腕，烈火顿时从伤口溢出，形成一把火剑，炎凉手持火剑向着被银光层层笼罩着的矛尖刺去，他清楚的看见，那银光之中藏着一个巨大的瞳孔在惊恐的望着自己，但已经太晚了，火剑已经刺向眼睛。

鲜血从长矛迸射而出。

“啊！！！”贝垂尔发出了凄厉的尖叫，捂着自己的脸痛苦的倒了下去。

四周开始拼命的坍缩，碎裂。炎凉连忙向后逃去，可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所有的眼睛都开始向外流血并发出凄厉的尖叫，刺耳的声音让炎凉不得不捂住耳朵。

地面开始起伏波动，雪祭和炎凉都倒了下去，雪祭胸前仍在向外喷射着鲜血，一把把银剑已然贯穿了他的胸膛，炎凉向他望去，想要奔向他可完全站不起来。

雪祭对着炎凉狰狞的挤出一个微笑便闭上了眼睛。

“雪祭！”炎凉听不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嚎叫。

一阵眩晕，世界好像安静下来了。混沌中炎凉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感觉不到。脸上有着暖暖的感觉，炎凉知道那是鲜血的温度，证明自己仍在这个世界，仍能感知周围，耳边早已没有了凄厉的叫声和自己口中传出的喊叫。他想动，却无力操控自己的身体。

好累，好累啊。我要睡一觉，我要睡――睡一觉――好累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