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香味，炎凉很确认他从未嗅到过如此奇异的香味。这是一种让人闻后睡意全无的味道，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拉扯着他的眼皮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疾风绝刚毅而精致的面容是他睁开眼看见的第一幅画面。

“你醒了。”疾风绝说着，口吻里带着冰冷的问候，炎凉知道他是一个顽固的家伙，骨子里仍然留有对魔的成见。

“这是――”

“这是我们妖族最为尊贵的宝物，就是【智慧】。”

“对啊对啊。”炎凉转头望去，说话的竟然是之前一直躺在地上的南域。

疾风绝接着说道，“如果说还魂香有着让人重伤痊愈的力量，那【智慧】则有着让人濒死复生的神力。”

炎凉感觉身上所有的重负全都释去。筋骨里流淌着前所未有的舒适，好像刚刚的生死大战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环顾四周，南域，疾风兄妹，甚至雪祭都在看着自己，他们都不像身受重伤的样子。

“因为你受的伤最轻，所以最后才治疗你，希望不要介意。”

“哦――哦”炎凉有些不知所措。

“对了，贝垂尔在哪里，他死了吗？”

“他啊――”疾风绝朝地上一指，炎凉顺着疾风绝被绷带缠满的手指望去，地上有着用血液写成的字迹――

贝垂尔已死，世上再无银朱雀

鲜红的字迹叩击着炎凉的心。

他明白，即使他们发现了贝垂尔的秘密，并且破了他的结界，也没有将他斩杀的能力，而当自己向长矛袭去的那段时间贝垂尔明明有机会阻止自己，可他却没有，是他犹豫了还是根本就是打算放自己一马，恐怕是只有贝垂尔本人知道吧。

“他明明可以杀了我们的。”

“但他却没有。”疾风绝说着，嗓音里透着浓浓的哀伤，而不是胜利后的喜悦。

空气里没有丝毫胜利后甜蜜的喜悦，只有五人不解的疑惑和淡淡的忧伤。

“贝垂尔。”疾风绝皱着眉头，他眉间的英气却没有丝毫褪色。“在《太古大典》里是背叛的意思。”

“背叛？名为背叛的男人？”

“是啊，背叛。他背叛了曾经追随的将领，将他一击斩杀，不留一丝怜悯，现在又背叛了效忠的格兰灵特尔放我们活下去，真是个不可信赖的男人。”

“真是个――真是个怪家伙。”

一阵沉默。

“人类，会为了追求更想要的东西而背叛之前的信念。”雪祭站起身来，凝望着银色大殿门外的麦加尔峰，那里云雾缭绕，没有了贝垂尔的障目后终于能看清山下的景色了，“我不知神也会这样啊。”

神也会这样。雪祭心里想着，却莫名的想要更加了解这个曾经想要斩杀的对手，他心里清楚，最后贝垂尔的那一击自己是做了必死的准备接下来的，而贝垂尔却避开了所有的要害，这绝不是他无意为之。他分明想要自己活下去。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雪祭心里想着又想起了一直令他魂牵梦绕的家伙，那个满头烈火，一脸邪气的少年，那家伙现在哪里呢？是不是还在四处追捕其他种族的残存生灵将他们屠杀呢？雪祭知道盛夏的做法是大错特错的，却依然义无反顾的原谅他，自己的宽容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个傻瓜，要是也像贝垂尔一样背叛神灵该多好啊。”雪祭小声说着，眼角留下了莫名的泪水。

只有他，让自己不能释怀。

“疾风绝，贝垂尔到底是个什么家伙。”

“他生于我们南方世界，在闪电和大地的胶着中诞生，麦加尔峰为他染上银白的发色，霹雳替他打造手中的长矛，他是个生来就注定厮杀的存在。”疾风绝站起来，把最后一点【智慧】抛向空中，弥漫着的血腥顿时消散。

“人们惧怕他无上的力量，将他逐出南方世界。他并不埋怨任何人，虽然他可以向任何人报复，却没有杀过任何人。人们排斥他，他就独自登上麦加尔峰，一个人生存，与天上的旋风和惊雷为友。”

“可人们还是害怕他的力量，就像嵌进肉里的刺一样，不拔掉它始终不安心，不把一些人斩尽杀绝，另一些人永远不会停止挥刀。”疾风绝说着看了看躺在南域怀里的妹妹，他显然知道，自己和妹妹又何尝不是受到如此对待呢。

“人们把他孤立起来，把他当做野兽一样看待，在麦加尔峰的四周用玄铁打造了高达一千米的栅栏，麦加尔峰也被称为恶锋。”

“自此贝垂尔和世界隔离开来，虽然他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却没有和外界有过丝毫接触，世界也不会记得有一个神力过人的神生活在这里。”

“下界的人死了一代又一代，所有的孩子从小就被告诫不要接近麦加尔锋一步。就这样几千年过去了，人们早已忘记了这玄铁栅栏里关着的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不要靠近栅栏，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可以。”

“贝垂尔并不生气，他始终端坐在麦加尔峰的顶端，不忌惮任何人，也不反抗任何不公的对待，他知道自己拥有非凡的力量，也知道就是这股力量让自己受此苦难，却甘愿承受着一切，他认为只要一切相安无事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哪怕只能和云雾与雨露交谈，也没什么，孤独与寂寞早已被他饮下。几千年来，原本光秃秃的麦加尔峰被他种满了翠绿的树木和似锦的鲜花。”

“但是事与愿违，在贝垂尔四千岁生日那天，一个小孩偷偷地跑到麦加尔峰，想要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却不小心跌下山谷。贝垂尔为了救他，打破了禁锢自己几千年的栅栏，不明所以的人们看到一个手持长矛，满头银发的人从栅栏的缺口和浓浓的烟雾中走出，终于明白几千年来为什么不允许人们靠近麦加尔峰了，因为这里关了一个怪物，而且这个怪物会杀小孩。

人们开始疯狂的攻击他，贝垂尔便向峰顶跑去，人们一路追杀，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树木和遍地怒放的鲜花，他不想杀任何人，于是纵身跃下麦加尔峰奋力向北逃跑，来到了司命管辖的地盘。”

“在那里，他受到了司命的厚待。司命的无私厚遇和这几千年以来的不公让他产生了极大的落差，他开始疑惑自己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自己为什么要受到这些无谓的痛苦。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斩草除根。”

“力量，司命告诉他因为他巨大的力量，所以人们要铲除他，而唯一避免自己被铲除的方法就是先铲除对方。在司命那里，贝垂尔尝试着杀了这辈子杀过的第一个人，却从此爱上了这种莫名的报复。他天的嗜血本性被激发出来。”

“他从此开始滥杀无辜，并以此为乐。而这正中了司命的下怀，他看时机已经成熟，便带领贝垂尔发动了针对南王的政变。”

“谁曾想，比起嗜血，贝垂尔天生有着更为坚固的本性，那就是背叛。他是个名为背叛的男人，他是个生来就要被别人背叛，也背叛别人的男人。于是他投靠了格兰灵特尔并斩杀了司命，而现在，他又背叛了格兰灵特尔，放过了我们。”

疾风绝闭上眼睛，感受着空气里汩汩袭来的麦加尔峰外缭绕数万年的云雾和风。

“他不过是个想要自由的傻瓜罢了。”雪祭笑着，看了看闭上双眼的疾风绝――

“就和盛夏那个傻瓜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