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按规定时间返回新营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营地里的人们匆忙但有序地在空地上集结。负责守卫的卫兵看我要进去，手中铁枪不由分说地先架在我面前。

“姓名，编制。”

“报兵长！代号147！”我像往常一样大声且有力地向卫兵们喊出我的代号。

但是卫兵们的反应却是没有反应，两个人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我，手中的铁枪也没有要拿下来放行的意思。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代号已经被取消了。

“报兵长！我的原代号是147，隶属洪门角斗场，于今夜结束训练并被挑选为这里的士兵！”

虽然不知道这么回答对不对，但是眼下只好简单明白地表明身份。卫兵手中的长枪看似架在一起一动不动，但我实在不想看到它们动起来的样子。

僵持了一会，一个卫兵到里面去了，随后找来了挑选我到这支部队的兵长。

“我们的人，让他进来。”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冷冷地说。卫兵回头看了我一眼，又问，姓名。

“报兵长！我是孤生！”

“你好，孤生。”

随后他们终于放下铁枪，我跟随兵长往营地里走去。一路上虽然到处是人，但却听不见多少说话的声音。

来到一支队伍旁，我们停下。兵长转身问我，姓名。

“报兵长！我叫孤生！”

他看了我一会，看得我头皮发麻。这是我第二次喊出我的名字，自己听起来都感觉怪怪的。

“进去。”

还是听不出一丝感情。我转身加入到旁边的队伍中。这时营地中央，又一个一身铠甲的人出现。队伍马上安静下来，虽然一直就没听到有什么人说话的声音。

“战友们，也许你们当中很多人还没有熟悉这里，不过这无关紧要，谁也不希望要一天到晚到处熟悉新的营地，我也喜欢在自己家里，泡泡澡，或者陪陪女儿，但是，敌人不让我们安静和平地生活，作为军人，我们是时候拿起武器，为了和平和家园战斗了。”

他应该是这里的将军，印象中能在这么多士兵们面前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的人只有盖伦将军。

“我们这支队伍，一样要上前线。就是在今晚！就是现在！我们的任务，一会你们的兵长会布置。无论如何，首战也好，重返战场也一样，我希望你们顺利完成任务！带着兄弟们一起回来！”

终于，他说话有了点气魄。我到此时又突然想起我的老兵长，那个说话从来都是用喊的男人。

将军说完后，转身接过一碗酒。站在队列里的时候我就已经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气味。不出所料，兵长们开始给我们派碗，然后逐个在我们的碗里倒酒。

“攻无不克！所战必捷！”

“攻无不克！所战必捷！”我像其他人一样举起大碗，在将军说完之后跟着大声喊出来，我不知道队伍里有多少人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反正我是感觉不到有多不适应，我只知道举起了碗就要大口地喝掉，不管它到底有多呛人。

喝完了酒，将军又带头把碗高高举起然后摔碎，我感觉自己仍像个初次站在角斗场的孩子一样学着大人们的样子。高高举起，再重重地摔碎。

“出发。”

紧接着，将军轻轻地一声号令，排在方阵前头的部队开始向营地外转移。我只管跟着眼前的人，各队伍的兵长会把我们带到应该到的地方，我远远看见有些部队出门向左，有些部队出门向右。当轮到我们的队伍时，却是直直地向前方的黑暗中挺进。

走出营地门口时，我又看到拦我的两个卫兵。我突然好想停下脚步问他，这就是上战场了吗。

队伍一步不停并且脚步整齐地继续前进，只要稍作停留，后面人的脸就会撞在我的后脑勺上，整个队伍都会混乱，于是我也只能脚步整齐地向前走着。但是，这时候我却突然充满恐惧，因为我发现我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明明下午还在角斗场里跟大家一起训练，晚上还聚在一起喝了酒，可是喝完酒后大家走散了，兵长走了，148也被带走了。007没有和我说再见。我也忘了回去再看一眼我的宿舍。空留一身铠甲在床上。

但是现在我就在这里了。这是什么地方，我从未离开过角斗场这么远的地方，并且兵长还不在身边。

我突然就慌了神。

于是后面的人结实有力地把鼻子撞在了我的后脑上。队伍像惯性一样向前继续走了两步，终于被迫停了下来。

兵长一直走在队伍旁边，就在我前面一点的边上。队伍停下后他也停下，并转过头看着我。

见我一动不动，他慢慢地来到我面前，突然，在我身后有个人大叫着跑出了队列，回头向营地方向跑去。几个卫兵从队伍前头追过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带出一股风。

“这些新兵能行吗。”

“原以为走出了营地，就算上了战场，还以为我们队伍里没有怂蛋呢。”

两个兵长一左一右在我旁边小声地说着，整个队伍都吓得不敢回头。许久，卫兵们回来了，但是却没再听到那个跑了的人的声音。站在我后面的人到现在没跟我说过话，在我前面的人我确定不认识。我突然感觉更加恐惧。

那个人哪去了，这又是哪里，我们要去哪，要去干什么。

亲爱的冉冉，我长大了，但是，我还没准备好。

我突然想起那个高大的148，在角斗场被兵长踢了几脚的年轻人，他哪去了。

前面是无尽的黑暗，后面也看不到营地的大门。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一种孤独和恐惧的感觉像地下长出的根，沿着我的双腿爬满我的全身，使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孤生。”

我吓了一跳，兵长突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看着我不说话，但这种威严的气魄却使我缓缓地安静下来。

于是队伍继续前进。好像除我之外的大家都非常地有默契，一路上没有只言片语。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突然停了下来。没有一声号令，我差点就撞上前面的人。

兵长在前面举起拳头，做了个向我靠拢的手势，我们迅速地分散并围了上去。

“我们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前方不远处就是正面战场了，我们的战士现在我右前方的营地里休息，我们的任务是在天亮之前到达这里，替换出前线受伤的士兵，掩护他们向后方转移，天亮之后，上前线的就是我们了。”

兵长说到最后突然有了点兴奋的样子，但上前线三个字还是突然地又给了我一个重击。我看着他的脸感到非常地陌生，他就像个杀人狂，而老兵长的脸在此刻想来却异常地温柔。

掩护工作交给了队伍里的几个老兵，剩下的人集中在一起休息等待天亮。我倚在一棵树上坐着，旁边还有一个人。

“喂，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到营地里睡觉吗？”

我好奇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好像又回到了角斗场，此刻坐在我身旁的就是148。

“看你那傻样……那是因为不想让我们看到那些士兵受伤的样子……”

他神神秘秘地说完之后就扭头睡觉，我也不再理他。但在我心里，刚刚还感觉到稍微有些平静的内心此刻又开始纠结起来。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我被周围一阵细碎声吵醒。睁开眼睛看到其他人都已经起来并在准备着什么，兵长回头看了我一眼，又回过头去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把没醒的都叫起来了，我们要出发了。”

兵长小声地喊着，我赶紧爬起来，没有洗漱的东西，也没有要准备的东西。

“收拾好自己，随身带的水喝几口，我们现在下营地，你们的兵器全都在那里，跟我来！”

我们急匆匆地跟着兵长向营地方向移动。这里是一片丛林，我们滑下一断很长的土坡，又穿越一段很长的灌木丛，再趟过一条小河，终于来到前线营地。这时候，天空已经大亮，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片宽广的，明亮的草原。

我们没有进入营房，周围也没有几个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间有一堆叠起来的兵器，兵长说那就是我们的武器。

“各自挑选擅长的兵器，然后迅速集合！”

一切都显得非常匆忙，这一天又和昨夜大不相同。就连兵长说话时也流露出掩盖不住的紧张，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执行着命令。

队伍集合完毕后，我们静静地站着。这时从前方帐篷里出来两个人，一个身披铠甲，一个素衣裹身。但是两个人的神情都显得有些疲惫。

“德玛西亚的士兵，年轻的士兵们。我很高兴！在我还没有完全老透的时候能见到你们！前方的战场已经倒下太多人了……我很高兴，也很难过地跟你们说，谢谢！”

身披铠甲的人显然是个将军，但肩上的披风伤痕累累，脸上还有未干透的血迹，在说话的时候右手不住地颤抖，于是手中的长枪不停地轻轻撞击着他的腿甲。他不像之前的几个将军，在我们面前没有说鼓舞士气的话，反而让人觉得比较缓和。

没有酒，将军说完后看了我们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兵长站到了他的位置，也环视了我们一圈。

“全体都有！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