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洛宇留了苏航，看着他入睡。褪去了那份阳光，像个小孩子，他长得很像他哥哥，在洛宇眼中，苏航还停留在十几岁的模样。他想起苏麟，苏麟熟睡的样子也是这样，平时是个成熟稳重的大人，睡着了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把自己的这一面留给了洛宇，是洛宇的专属。坐在苏航身旁，洛宇捋着他的头发，很软很柔顺，一晃眼，什么都变了，忽然想起自己的弟弟洛凡，洛宇走的那年，洛凡才十岁，虽然对洛家颇有微词，对那个继母有些憎恨，但是他始终拿洛凡当亲弟弟。在无尽的惆怅中，夜的黑暗被光明取代。

苏航醒的时候洛宇正坐在他旁边，他身上那股晦暗的阴晦之气已然不见，如此也就安全了。苏航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小宇哥，你醒啦…”

“去洗涑吧。吃完早餐就该办事儿了。”

刚出门，林霜也领着那些人过来了，个个精气神十足，显然也是昨晚睡得不错。在酒店用过餐，林霜租了一辆车，苏航当司机，往那神秘基地去了。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未知才最可怕的事。

漫长的寂静，洛宇是享受的，林霜还能时不时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黄子豪时不时看着闭目养神的洛宇，虽然对方闭着眼但是也感受到了那带着疑惑的眼神，只不过不在乎。一路行使，车子开进一个僻静角落，洛宇睁开眼，车也停了下来。

这是一栋二层小洋楼，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风格的建筑物，虽然过去几十年，但仍保留着光彩。跃过杂草丛生的小道，抵达正门，门上一把生锈的大锁和铁链。

“就是这儿了。”苏航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洛宇撇了一眼林霜，后者立刻明白过来，从头上扯下一根发卡就去开门了。真像“专业”的。撬锁是林霜学过的科目，太熟悉了。推开门，一股陈旧混合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里头一团乱麻，苏航在右边楼梯下磨蹭了半天，没了动静，林霜走过去，敲了敲地面。

“有地道。”看得出来苏航虽然来过，但是怎么开地道却不知道。林霜接替了他，四处敲敲打打，最后停留在楼梯扶手那个龙头装饰，使劲拧了拧，尖锐而沉重的声音让人泛起鸡皮疙瘩。地道口开了……除了黄子豪，其余人都是一种见惯不惊的表情。苏航首先钻了进入，林霜第二，洛宇最后压阵。

地道内的楼梯铁锈横生，每一步都像要把它踩塌了，昏暗的环境，就像巨兽的大口，静静等待猎物。从楼梯下来，是一条宽一米的狭长甬道，这儿是用花岗岩砌成，类似于堤坝。只是这工程浩大，到底是谁的杰作？近三百米的甬道，呈现一种坡度，越往里越向下，等到走完甬道，林霜大概计算了一下，三十度的坡度，三百米的甬道，这时候他们的位置是在地表以下至少一百米。得亏周围没有大型现代建筑，不然这条密道早就被发现了。甬道尽头又是一条向左往下的通道，这次有了灯光，只不过是那种古时的油灯，说明这儿是有通风口，平常也有人打理的。走完这条通道，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地下岩洞，高达上百米，正中央耸立着一座巨大建筑，类似于玛雅金字塔的高台，层层递进，越往上越高，顶端部分距离上层岩石不过三五米。等等，那不是岩石，而是一个直径三米类似于眼球的东西。洛宇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社团要叫鬼眼了。走进高台范围，这儿铺设着汉白玉瓷砖，与周围的泥土地形成鲜明的对比。

林霜指着头顶那个巨大的眼球。“那个，就是给他们下咒的装置。”洛宇领头沿着台阶走到顶端。这个建筑虽然越往上越小但是顶层的平台却也足足有二百多平米。这儿的铺设物是纯黑色的，深邃暗淡。平台中央有一方石桌，与脚下的铺设浑然一体。“乌金黑曜石？”黄子豪嘟囔着。一股异样的香味飘荡在四周，黄子豪闻了闻，大惊失色“是犀香！犀角独照！没错就是这个！”有个短发女生看到黄子豪这样，撇了个白眼“大惊小怪。”苏航也很不理解。黄子豪冷眼盯着这些“小白”讽刺道“你们知道什么是犀香吗？要是多熏上几次，没准儿真能去和夏洪明，王磊相会，继续玩儿这些鬼把戏。”说到这两个死人，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也是后怕，没人反驳他。苏航无辜的眼神看着洛宇，貌似希望从他这儿得到答案，洛宇跃过他的急切的目光。倒是林霜从进来开始眉头就没松过，脸色一直不太好。她是个行走的百科全书，压着声音说“晋书记载。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这犀香是古晋第一禁香，向来被正道所摒弃，自从晋后犀香的做法就失传了。没想到在这儿居然还会有。”黄子豪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洛宇在石桌前闭着眼闻了闻桌上燃着的犀香。冷笑道“犀角独照制作不易。灵犀的犀角是主料，其中还有一味曼陀罗与鲛人油。犀角本无香味，这犀角独照的香味来自鲛人油，通灵之能有曼陀罗辅助。燃以犀香，暗室生花，能通鬼神。桌上这玩意儿不是真正的犀香，顶多算个a货。”黄子豪有些讶异，或许是没想到洛宇这么博学多才。其实洛宇年纪轻轻当然是不知道这些志异古史的，不过华阳却十分了解。洛宇从华阳那儿继承了她生前的大部分记忆，整理成了自己的知识储备。检查完了祭台，洛宇转而说道“源头找到了。动手吧。”林霜点头，招呼众人，洛宇把苏航拉了回来，黄子豪倒也自觉，没过去凑热闹。苏航很疑惑，洛宇解释“你没事。”

剩下三人，两女一男，站在石桌前手足无措。林霜从背包里翻出三张黄纸，深吸了一口气，挺了挺背，左手莲花指，右手剑指，那三张黄纸离手后悬空立于那三人头顶。准备就绪，林霜轻启朱唇，念着咒语，像是情人耳旁的呢喃，很温柔稍远些压根儿听不清她念什么，身随咒动，时而手舞足蹈时而站立不动，最后一刻，林霜一跺脚，右手搭左手肘成剑指指向三人，眉眼皱在一起，似乎很难受，大喝一声“破！”黄纸无火自燃，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从三人体内剥离，继而被黄纸的温火点燃，虚空中传来一声叹息。三人表情狰狞，汗液浸湿衣襟，像刚从热水里捞出来，浑身还冒着蒸汽。再看看苏航和黄子豪，前者是一副难以置信，后者聚精会神。洛宇在稍远些的地方，观察场中的一举一动，突然大声说道“快离开那儿！”话没说完，那巨大的眼球陡然睁开，几乎与人类的构造一模一样，就像活物，然后开始转动，好像是要看清在场所有人，与它的对视就像大冬天被冷水从头泼下。短短三秒，那眼球一闭一睁，射出一道红色的光芒，林霜脱力，那三个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千钧一发，洛宇咬了咬牙，朝着那股光芒拍出一掌，借助龙骨杖的威力，一条龙形物跟着洛宇的掌力迎向诡异的红光，一声沉重的闷声，就像夏日里狂暴的雷电震耳欲聋的威严，整个溶洞随之颤抖，光芒消失，巨大的眼球也闭了眼，洛宇差点被震飞下去，右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一丝鲜血挂在唇边，苏航与黄子豪搀扶着他，林霜也走了过来。

“洛先生这儿古怪，快走吧。”

“这儿应该是河洛文明的结晶。头顶那东西是恶魔之眼，是用一种神秘石料锻造而成，也是此地大阵的阵眼，阵眼一动，大阵随之运转，后路已经断了。”

林霜往下看，果然了。来时的路已经不见了，四周都是光秃秃的石头，一点痕迹不留，就好像那条通道从来没出现过。黄子豪低声说“现在怎么办？”洛宇喘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休息会儿再说。”林霜这会儿缓了口气，扶着洛宇在石桌前坐了下来，至于那倒霉的仨人不知什么时候晕死过去了。黄子豪左右看了看，面露疑色“大阵运转不该只是空间转移，怎么没了后续……”林霜逗趣道“你还想怎样呢？百鬼夜行？还是爬出一堆僵尸？”想想就恐怖，苏航不禁缩了缩脑袋。“这东西仿造犀角独照制成，有通鬼之能，用不了多久就该有东西来了。别急。”洛宇指着那香炉。苏航面无血色“那赶紧把这玩意儿弄掉啊………”洛宇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怕。有我呢。这方香炉的香烟供养着恶魔之眼，你要弄熄了它，等于唤醒阵眼死门，要是再来一下我可是受不了了。”苏航有些自责“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别说话！”洛宇打断“有风。”密室生风，若非有通风口，就是来了“客人”前者排除，结果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