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晨第一次安排训练就把新弟子们整得够惨，不少人的手掌都磨脱了皮，不过韩晨给他们的药丸特别有效，一夜之后，所有人的伤口都愈合如初了。弟子们的心中渐渐生出一种对府主韩晨既敬畏又有些好感的复杂情感来，只是他们自己尚且没有意识到。

黑夜将要过去，温暖和光明即将驱散夜的寒冷和沉寂。灿星府的新弟子们就借着启明星的微光来到灿星府的训练场上，见府主韩晨还没到，所有人就原地打坐，闭目凝神，继续参悟昨天韩晨临走时留下的心法口诀，再没有人抱怨韩晨来迟了。

“丹静,空非所明,无所有为，脉自开,明非实,实非开。“几句口诀在千禧脑中不断响起，千禧想象体内的气息如河流般在周身运行，他试着引导它，没想到竟然有了效果，身体里的气息顺着千禧的意念在丹田聚集，又自丹田而出，循坏周天，流经全身各处筋脉，每寸骨骼，顿觉神清气爽，千禧仿佛置身于浩瀚静谧的宇宙深处，连他自己都化身为一颗星辰，与浩瀚星辰融为一体，甚至渐渐忘了现实世界中自我的存在。

“千禧，千禧……”一阵急促的呼唤声把千禧拉回到现实世界。千禧渐渐睁开眼睛，看到蹲下身子正盯着他看的府主韩晨。不等千禧解释，韩晨就急切得问千禧：“你看到了什么？快说！”

千禧照实回答：“我参悟昨天府主留下的几句口诀，慢慢看到自己成为满天星辰中的一颗，在浩瀚宇宙中渐渐迷失。”不等韩晨继续追问，南城就狂笑起来，脸部肌肉抽搐，五官挤作一团，面目狰狞，“困了就回去睡吧，千禧小兄弟！啊哈哈哈！”

“我没睡，我真的……”千禧不知从何说起，脸颊绯红，嘴撅着，委屈全部挂在了脸上，这是小孩儿才有的表情。南城看到千禧的反应，笑得更欢了，嘴几乎敛到了耳朵儿根。

“愚蠢，愚蠢至极！”韩晨忽然发怒，虎目直视南城，南城立马闭了嘴。

“能够把这几句心法口诀参悟到如此透彻，达到物我两忘的化境，真是难能可贵！我做到这一点足足用了一个月，而你竟然不到一天就做到了，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啊！”韩晨情绪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度眼眶湿润，“孩子，你是叫千禧吧？多大了？”

“嗯嗯，千禧，我今年十二岁。”千禧看着眼前激动的韩晨，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只是千禧在记忆倒带时偶尔捕捉到一点点与韩晨相似的残影，想要抓紧，残影就偏偏转瞬即逝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

韩晨的目光突然亮了起来，问千禧：“你想起了了什么？快说，快说啊！”韩晨歇斯底里，近乎疯狂，全然忘记了千禧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

千禧被韩晨突然的情绪爆发吓傻了，一个劲地摇头。

“他十四岁，只有十四岁……”韩晨慢慢站起来，自言自语着，眉头收紧，眼神里兴奋的光马上黯淡下来，显然千禧让他记起了他不堪回首的痛苦的过去。

“府主，府主，你没事吧？”韩晨回过神来，扬起头颅，把泪水硬是给逼了回去。

“没事，来，开始训练吧！”韩晨强作镇定，“今天的训练还是练体为主，练气为辅。去山下把昨天没背回来的石头背上三个来回，可以歇息，天黑之前必须结束，在这里集合，汇报训练情况。”

众人心里铁索桥的阴影还未退去，旧疤又添新伤，但谁都是敢怒不敢言，是个聪明人都能看出来韩晨情绪不对劲，提出抗议只会是自讨苦吃，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黄昏时分，精疲力竭的弟子们原地集合，等着韩晨来训话。

一个时辰过去了，韩晨还没来，月亮升起来。

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不见韩晨的影子。

三个时辰过去了，昼伏夜出的夜精灵――蝙蝠开始了月色下的狩猎，掠过天空留下的诡异魅影转瞬即逝。韩晨还是没有现身，个头硕大的蚊虫把口器深深刺入这群少年的皮肤里，疯狂吸食着他们新鲜美味而营养丰富的血液。

弟子们情绪中对韩晨的愤恨渐渐吞噬着对韩晨的敬畏，就像一座活跃的火山，即将喷发！

“韩晨，你又一次失信于我们！实在可恶！”南城的怒火最先失去了控制，“谁想留在这里喂蚊子就继续留着吧，我先回去了。”

南城的怒火彻底点燃了众人的不满，咒骂声不绝于耳，队伍轰的一下子四分五裂，作鸟兽散，千禧和云亭最后离开。韩晨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毁于一旦。

第二天清晨，千禧、云亭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弟子去了训练场，等了好久之后，韩晨终于摇晃着从远处走过来，一阵风把他身上的酒味带过来。

韩晨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双眼布满血丝，空洞无神，又仿佛在诉说着某种难言的忧伤。这一夜韩晨究竟经历了什么？弟子们无从得知。

“你终于肯来了是吗？”千禧和其他几个弟子看到韩晨如此模样，正困惑不解，竟然没有注意到来到训练场的南城一伙。

“我的父亲贵为城主，都不曾失信于我。可你一个小小的灿星府府主，竞然在短短两天里耍了我们两次，你当我们是什么，供你消遣娱乐的猴子吗？”

韩晨话音未落，韩晨几乎是一眨眼间就站到了南城的面前，快得像一束光。韩晨都快要把脸贴在了南城的脸上，浓郁的难闻的酒味钻到南城鼻子里，南城被逼得连连后退。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要是对你动手，你早就没命了。不过你说的对，作为父亲，的的确确不应该失信于自己的孩子。可我失信了，十四岁儿子的性命因此葬送在我的手里，他父亲的手里。”韩晨被戳到了痛点，毫无避讳地提到了自己的过去。

“他只有十四岁，他的眼睛就像是千禧的眼睛一般清澈明亮。但偏偏是我言而无信弄丢了他，在战火里永远地消失不见了。”韩晨说着说着，一滴泪水悄然从眼角滑下来，滑过他刚毅的脸庞，带走了他脸上的的一些灰尘，掉下去的时候变得浑浊不堪。

人群变得出奇的安静，南城显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我的儿子，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事情发生。”韩晨东摇西晃，醉着离开了，形单影只，孤苦伶仃。

千禧不禁想起来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他日渐老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