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黎菡就一直乖乖待着自己的宫殿内养病。

因为皇帝对外宣告她小产，所以她就利用这个借口摆出了一副闭门养病的样子。

至于皇帝那边，虽然他之前说会查明真相给黎菡公道，但黎菡并不对他抱有希望。若他真能靠得住，那前世原主也不至于落得那样的结果。

不过她还是让人盯住了他，果不其然，狗皇帝虽然查出了幕后的人，但也只是跑到了魏贵妃发落了一大批人后就不了了之了，这件事被彻底压了下来，而原主的孩子，他更是提都没有再提起。

黎菡暗骂了对方一声狗男人，然后就通知暗桩将这些天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黎老太君。

黎老太君的动作很快，接到信后，马上就给她安排了人手保护，还派人盯上了魏家。

有了黎老太君的配合，黎菡也终于不用再束手束脚了，如今敌明我暗，黎家这边完全可以用他们的局借力打力，哪怕最后事情闹大了，别人能查出来的也只有明面上动手的魏家人。到时候她就只需看着他们狗咬狗然后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行了。

将军府的暗探能力还是很好的，不到两天就查明了魏家近段时间的动静。

“回禀老太君，魏家人不知为何突然派了大量的人手潜入了各大寺庙道馆。”

黎老太君两鬓发白，跪在佛堂前祈求前线的平安，听到暗探的话，她捡起身侧的拐杖，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走向了桌案边。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暂时还没动静，我们的人还在盯着他们，不过我们注意到他们身上带了一种很奇怪的蜜水，能散发出诡异的香气吸引昆虫。”

听到这，黎老太君了然的举起茶盏轻饮了一口，目光看向门口，幽幽的开口道：“明日便是重阳了。”

可惜了……

老太君大致猜到对方想做什么了。

无非就是搞一些装神弄鬼的事情出来愚弄百姓罢了。

前面的狸猫换太子也好，如今他们特意为黎家准备的这场重阳大戏也罢，归根到底都是为了用神权和舆论压下黎家的声势和威望而已。这种蝇营狗苟的小人一贯都是她最看不上的，但就是这样一群人却差点逼死了她们家唯一的孙女。

他们该死，但如果就这么轻易的叫他们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黎老太君握住拐杖的那只手微微颤抖。

“你想办法把他们的蜜水换成清水，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等他们走后，你就在他们原来涂画的地方用他们的蜜水涂上狸猫换太子的字样就好了。”

“是，老太君。”

黑衣的暗探领了命便潜入了黑暗中，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间很快来到了九月初九这一天。

初九这日难得是个好天气，绵延了数日的雨水在重阳日前停了下来，把节前所有的污秽都冲刷了个干净，空气中尽是纯净的气息。

故而一大早便有许许多多的人参与到登高山采茱萸的活动中，而各个寺庙道馆也广迎信善，给这些登高者提供了休憩场所。

“这连日的雨总算是停了，往年也没见重阳日前下这么久的雨的，还当今年的重阳节不能登高赏菊了呢！”

“谁说不是呢，只能说这雨停得正是时候，如今这般秋高气爽，倒真是痛快！”

“就为这美景也当饮一杯以作庆贺！”

“李兄此言极是。”

文人书生们饮酒做贺，而百姓们则在神佛前祈求着一年的平安喜乐。

突的，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了喧哗声。

“你们看，神佛显灵了。”许多的人都围在了佛堂前的墙壁边。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墙上绕着墙壁乱走的蚂蚁竟围了起来，围着围着竟围出了字形。

有好事者就跑到了书生那边，请他们过去帮忙辨别，他们跟了过来，看到墙上的字，顿时面色大变。

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一字一字的将墙上的话念了出来：

“狸……猫……换……太……子……”

人群一下安静了下来。

当今圣上并未立下太子，所以这句话针对的对象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但涉及天子，谁敢乱议，于是都安静了下来。

人群中有人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于是上前摸了摸墙壁，说：“兴许是有反贼恶意挑事，我们且下山报官去！”

他本以为自己这话一出必定能得许多响应，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众人惊恐的目光。

他不明所以，人群中有人指了指天空，他下意识的抬头一看。

只见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刹时暗了一片。

慢慢的，那片灰暗慢慢的在蔓延，慢慢的，慢慢的，天空中的圆日竟在慢慢的消失。

方才还说要报官的那人此时正失神的喃喃道：“狸猫换太子，遮天蔽日！”

说完两眼一翻就厥了过去。

同样的事在大齐的其他地方也在同步上演，一时间，关于狸猫换太子的传言竟真成了上天预警，传遍了整个大齐。

传言传到皇帝处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跑来找了黎菡。

“黎菡，朕已经许诺你会将事情查清楚给你公道了，你为什么还要耍这种手段。”

皇帝进来的时候黎菡正在喝药，听到他这质问，立刻变了脸色，一把把手中的药碗朝他丢了出去。

“陛下来臣妾这里就是想给臣妾扣屎盆子吗？可惜了，臣妾可不是那种会任人冤枉的人，今天陛下就给臣妾说清楚了，要死，臣妾也要死的明明白白的。”

皇帝的目光从衣摆上沾上的药渍上掠过，神色松弛了下来，半信半疑的问：“传言的事，不是你做的？”

“什么传言？臣妾压根就不知道。这段时间我闭门养病，就连殿中的宫人除非必要也绝不外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皇上只管查去，若能查到传言是从臣妾这里传出去的，只管拉着我去处死！”

皇上被她这么一番抢白，也怔住了，仔细想想也觉得不该是她，于是他拉住她的手，道：“好了，此事是我不对，不该未经调查就冤枉你。”

黎菡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手从皇帝手中抽了出来：“哼，反正皇上向来只当臣妾这里是撒气的地方，臣妾也都习惯了。”

皇帝坐到床沿上，把她拥入了怀里：“你真的没有将这些事告诉别人吗？黎家也没有？”

黎菡狠狠的掐了他一把：“你还在怀疑我。”

“不是我怀疑你，只是此事源头在你这里，我总是要从你这里查起的。”

皇帝没有恼她，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

刚成亲那会，他们也曾情浓，那时她一着急便是这样掐他的。

只是自从两人有了隔阂以后，她在他面前便端起了皇后的架子，再没露过半分小女儿姿态了。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她的确不可能做这种事。

她向来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吞的性子，虽然在他面前总是不愿服软，但也从来不会用黎家压他。

她好像生来就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总要求自己堂堂正正，确实不是那种会在背地里搞这些阴谋诡计的人。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黎菡见他神情缓和，这才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人装神弄鬼借重阳日宣扬什么狸猫换太子的事，而且这事还恰好碰上了重阳那天的日蚀，所以闹得有点大。”

黎菡斜睨了他一眼：“所以陛下就觉得是臣妾为了逼你查明真相所以宣扬出去了？”

他揽紧了她，老老实实的道歉：“是朕错了。”

“陛下是错了，错在先入为主了，所以中了别人的离间计了。”黎菡斟酌着开口分析道：“陛下大概是心里已经藏了那天晚上的事，所以下意识的就把这两件事往一处想了。”

“你的意思是？”

“陛下可以想一想，即便是没有换孩子这一件事，我生下来的就一定是太子吗？不一定吧。所以这太子的指向，还不明显吗？幕后人的目的不是为了宣扬孩子被换的事，而是暗指皇上血统不正。而且陛下是怎么认定了这事是有人刻意为之的呢，日蚀这种事情，百年都难得一遇，怎么这个传播谣言的人就那么巧碰上了？而且搞出来的传言还和日蚀那种遮天蔽日的含义那么接近，所以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黎菡的话引起了皇帝的深思：“若不是巧合会是什么？”

“若不是巧合，那此事就是上天的预警，我们就更要小心了。因为上天既然用了这么浩大的异象来向我们预警，那说明被换走的那个孩子关系重大，甚至与大齐的国运相关。如果真是如此，恐怕要不了多久……”

黎菡没说下去，毕竟言多必失，她只是顿了顿，继续分析道：“所以陛下最好早日做准备，这事无论是有心人刻意为之或只是上天预警，最后的矛头必然都是指向皇上的。只怕不久后就该有人议论……”

“他们敢！”皇帝愤怒的打断了黎菡的话。

不过纵然他不开口，其实黎菡也不会继续把话往开了说的。

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除非皇帝愿意把黎菡孩子被换的事说出去，愿意大张旗鼓的去查这件事，否则，这狸猫换太子的污名就得他自己担着。

总之最后会被扣上混淆血统的帽子的，不是黎菡的那个孩子就只能是他自己，端看他做什么选择了。

而且如果原主记忆没错的话，这次日蚀之后还有一次地震在等着他，若他当真自己认了，恐怕到那个时候，即使百姓不说，皇室宗亲那边也一定会起幺蛾子的，毕竟皇帝的叔伯兄弟可不少。

皇帝沉默着思索，黎菡也没有打扰他，一时间室内一片静谧。

许久之后，皇帝长长的叹了口气，就在黎菡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

“回皇上，魏贵妃那边派人来传，说是小皇子有些不好，想让皇上过去看看。”

“滚下去，病了就让她去找太医，来找朕有什么用。”皇帝本就心烦，实在没耐心去哄人。

但黎菡拦住了他，劝道：“魏贵妃也只是心忧四皇子，皇上何苦那她来撒气，这样吧，臣妾自四皇子出生后一直也没能见上一面，不如这回就跟皇上一起过去，也好瞧瞧它。”

“你倒是个大度的，只是你刚刚生产完，见了风不是有伤身体。”

黎菡低头苦笑：“没关系，坐在轿辇上，让人挡住些风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