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着华丽的少年依旧大放厥词，丝毫不顾旁人诡异的目光。

“你说舅舅是脑子进水了，来这狗不拉屎的鬼地方，我看这次是亏大了。他自己亏就算了，还让我陪着他。我啊，还没在云州待够，就把我赶来了。你说他是几个意思？”

一旁的阿四在一旁记着：“少爷，你先喝口茶吧，这里的茶叶不错，喝着也入口。你一路赶来也辛苦了，赶紧喝点解解渴吧。”

小少爷喝了半口，立刻喷了出来：“这什么鬼东西，这叫茶？我的洗脚水都比这好喝吧。”

一旁有秀才忍不住开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们这些穷人就活该穷死。别人喝口茶还得讲究。不像我们，只要有口饭吃，已经感谢上苍了。”

“哎，可不是嘛，富人们吃剩丢掉的东西，都比我们吞进肚子里的要好上几百倍。哎呀，你说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了。人家连毛也没长齐，就能把我们一辈子都没享受到的全都享受了。”

“可不是，年纪轻轻便如此放肆，不怕成了短命鬼。”

少年人不瞎不聋不傻，旁人话里说的是谁，看他的眼神有多么不善，他是知道的。

史一飙也有些好奇，少年接下来会怎么做。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最好的便是面子。这个小少爷看着也是从小养尊处优，估计也没听过别人的非议，被一群穷秀才当着他的面指指点点。他心里肯定难受。

少年脸上染了一层红，也是被气的。不过，这少年倒没有跳起来和其余的人吵起来，他把手中的杯子啪的一下，按在桌上，杯里的水都溢了出来，把较暗的桌面，染了一层水，变得更暗了。

少年俊秀的脸上阴暗不明，看着像要发作，阿四立刻劝道：“小少爷，出门在外，不要闹事。出门前，夫人千叮万嘱我的。“

少年踢了阿四一脚：”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在府上，你爱怎么拍马屁，我不管，现在出来了，我是你的主子，瞧你说的话，别人听去了，还以为你是主子，我是奴仆了。“

阿四慌了，他一个下人居然绝不能骑在少爷头上的。就算少爷有一千个不好，他也不能说一个不字。一个下人忤逆主子，最好的结果是被打个半死。若是被卖掉了，以后能不能留个全尸，还不知道了。

少年又说道：”我不是傻子，人跟我说话，我自然会回应。一群狗在我面前狂吠，我自然不会理睬。我又听不懂狗语，怎么会和别人一般见识呢。“

旁边的秀才笑成一团：”哈哈，这个小公子在骂你是狗呢。“

”被一群野狗追着骂，那是什么人啊？“

”将死之人，若不是一团肥肉，我们用得着去管吗？“

少年这回没忍着：”你们欺人太甚，简直岂有此理。在一旁胡说八道，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吗？“

秀才们笑得更欢了，对着少年就说道：”小公子，你说话时得注意点。谁会被雷劈死？谁才是该死的。这话可别乱说。这青天白日的，你若是说错话了，都被老天爷给听去了，小心今日出不来这个门口。“

顿时，店内小儿不小心把东西打翻了，啪的一声，尤为响亮。

少年被吓到了，脸色也变了。

阿四终究是当了多年的下人，反应还是比少年要快些。他冲上去对小二喊道：“你怎么干活的，连个盘子也拿不稳。瞧你这样的，哪个茶馆请了你也是赶客。”

小二一个劲地道歉。

阿四骂的不过瘾，继续骂：“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就你这样的蠢货，一百个也顶不上给我家少爷提鞋。不就你这样的，一百个你也只替给我家少爷倒夜壶。”

小二平时也是被骂惯了，若是本地的还好，像阿四这种外来人，他到不在意，这种人只不过是过过嘴瘾，并不敢真给小二麻烦。

小二垂着头，像模像样地道歉。

阿四见不到小二的脸。只看到对方的后脑勺，顿时神气极了。这些天，只有他带着少爷，其中辛苦，只有他一人知道。平时少爷在府上胡闹，那还有老爷夫人管着。现在来到外头，没人管得着，少爷比在府上任性多了。

他阿四就只有两只手，两条腿，哪能干出几人份的活儿。可是若不满足少爷，少爷又会对他骂骂咧咧。骂了就算了，少爷若是不高兴，回到府上，让人把自己卖了，他这些年来的辛劳，可就白费了。

阿四出了气，少年也气消了。他此次来到这儿，是有事要做的。府上有一批陈米，屯着也是屯着，再屯下去也没意思。舅舅便以此为题，若少年能把陈米卖个好价钱，以后家业就交给他。若是他无能，舅舅宁愿把家业传到自己女儿。

少年也是有气的，舅舅的女儿固然可爱聪慧，但终究是个女子，还只有五岁，把家业传到她手里，那不等于把家业双手奉献给别人吗？

少年今年虽然也不过十三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这个年龄同乡里也有人已有功名在身。

少年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子，而且，他并不觉得商人就低人一等。只要好好经商，那也是十分值得尊重的。

少年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方才气鼓鼓的嘴脸，此时也变得严肃起来。

”阿四，走了。“

阿四还没骂够。这一路他受了不少苦，总得要找个发泄口。而茶馆的店小二，就是一个完美的发泄口。只可惜，少爷开口了，他也不好再磨蹭。

”小的这就来了。少爷，你慢点走，小心脚下。“

少年瞪了阿四一眼：”你当我是七老八十吗？连走路也得要你提醒。“

阿四打了自己一嘴巴子：”瞧我这张笨嘴。少爷骂得好。阿四就是眼瞎的，看不出少爷英明神武，神采奕奕，不像我这个下人，笨手笨脚的。“

少爷冷哼一声：”你待会儿，给我放聪明点，要是说错话，回去后，好自为之。“

小少爷和阿四总算走了。史一飙也没戏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