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
是日,大吉。
全城的老百姓,倾巢而出。此刻在皇宫的宫墙下,人群骚动,翘首以待。
大家都在等待着一睹传说中的北朝第一美人的盛世容颜。
元子攸此时身穿金丝龙纹大红袍,意气风发。
等待大婚庆典一过,他就能把心心念念的第一美人收入囊中。
然而,天宝真人此刻反而有些心绪不宁。
昨晚,通风这个猕猴精,又来天宝府找不痛快。并且扬言他要在今天的婚礼大典上趁机捣乱。
不管是真是假,天宝真人都通知虎贲军加强了皇宫里里外外的警戒。
然而,对于像通风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妖王,要彻底防范是难上加难。
即将贵为皇后的英娥,表现得一如既往的淡定。
此刻的她,凤冠霞披,华贵尽显。
脸上的胭脂白里透着红,高挺俊俏的鼻梁下朱唇欲滴。一尘不染的双眸,清冷孤傲,看不出喜悦兴奋,也露不出一丝难过忧愁。
一旁的老宫女跟她讲述着,大典开始后的整个仪式流程,以及需要她亲手去做的事情。
御膳房里,人影匆忙。
比平日里多了几倍的人手,他们正忙碌着准备够几千名皇家亲属家眷以及百官朝贺的宴饮。
十几个小宫女每人手里握着一个花篮,每个花篮里装着满满的七彩蜜糖。
这些蜜糖由洛阳最好的几家蜜糖店连着几天几夜精心熬制,晾冷后成为膏状,切成像花生粒大小的一小块一小块,再用上好的牛皮纸包住,外面套一层漂亮的七彩丝帛。这样的七彩蜜糖足有几万块。分别装在十几个花篮里。
等一下皇帝会陪同皇后,在皇宫宫墙上巡游,接受万民的仰望朝拜。而此时,宫女要在一旁手持花篮,由皇后从花篮中抓起蜜糖,撒向宫墙外围观的人群,以示母仪天下,恩泽万民。
吉时已到。
随着司仪的一声宣布,两位新人从大殿内缓缓走出。
新上任的百官们,此刻正立在台阶下方的广场上,早就有些急不可耐了。想马上一睹传说中绝世佳人的芳颜。
在大殿门前的高台上,元子攸与英娥这对新人完成了三拜的礼仪。
司礼监刘重直接宣读了册立英娥为皇后的圣旨。 随后由司仪和司礼监引导,新人从台阶上缓缓下来,接受百官的朝贺。 当官员们望着传说中的美丽佳人缓缓走下台阶,个个屏住了呼吸,瞪大着眼睛,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而当人们的目光滑向新立皇后那张精致的脸庞时,瞬间呆住,此后再也没有离开过。 任凭这些官员平日里生活糜烂,各种场合阅过无数人间美色,但此时他们所见的,是一种平日里从没见过的、让人窒息的美。美得超凡出尘。即使花再多的金钱,网遍了天下的美女,也难以见到此种绝色。 直至这位宛如九天下凡的美人伴随着元子攸,从官员们身旁经过时,他们微微伸长脖子、探着脑袋,仔细地嗅着,仿佛美人划过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看着渐渐远去的佳人背影,也许有人在哀叹着命运的不公,为何自己不是那位年轻的皇帝。 此时,皇帝和皇后踩着台阶,被引导至宫墙上。 宫墙外面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今天,对于洛阳,注定是个万人空巷的日子。 全城百姓都在期盼着他们一辈子做梦都梦不到的北国第一美人的天姿绝色。 如果能在美人皇后向人群抛洒蜜糖时,抢得个一颗半颗的,不光沾了皇家喜气,恐怕那沾过美人纤纤玉手的蜜糖一定很甜很甜吧。 此时,当皇帝携着美丽的皇后出现在宫墙上时,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和呐喊。人们大叫着, “吾皇万岁!皇后千岁!” 然而更多的人已然忘记了他们应该发出高声的祝福,而不是傻傻站在宫墙下,拼命往前挤,希望离美丽的皇后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美人皇后开始给众人发糖了! 十几个宫女手持花篮站成一列,跟在皇后身旁,发完一篮,再发一篮。 不等这些天女散花般的糖果落地,眼疾手快的人早已在空中就把包裹着七彩丝帛的蜜糖抢劫一空。 有人把抢到的蜜糖藏进自己贴身的衬兜里,回家慢慢品尝;然而有的人已急不可耐,当下拆开七彩丝帛,和牛皮纸,正要品尝。 突然,人群中发出了不满。 这种不满向潮水一样越来越大,越积越多,此起彼伏,源源不断涌来! “这是怎么回事!” “逗我们玩呢!” “这哪儿是蜜糖啊!” “这写的什么呀这是!” “……” 宫墙外的虎贲禁卫,急忙把不满的人群隔离,把带头大声喧哗的人押走。 美丽的英娥连同皇帝,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英娥的脸上微微一变,急忙拆开一只蜜糖,只见牛皮纸里面的蜜糖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蝎族灭,王国兴!” 英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皇帝元子攸瞬间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大变。 命令宫女和太监速速把皇后抬回后宫,速传御医诊治。 命令司仪停止庆典。 命令司礼监刘重速去通知国师。 命令禁卫统领,带领虎贲军把人群团团围住,检查搜身,交出蜜糖后再放行。 安排完一切,元子攸心情复杂。 把蜜糖换成字条的人,到底是敌是友。 天宝真人的心神不安终于应验了。 当他知道了是皇后发给人群的蜜糖被调包之后,一阵雷霆震怒。 下令所有接触过花篮和蜜糖的宫女、经手人、包括蜜糖店的老板伙计,统统一律下了大狱。 他当然知道是通风捣的鬼。但是必须找另外的人背锅。 难道要他亲口告诉皇帝,是和自己一起谋反的妖王,在从中作梗么? 这不等于不打自招,让自己此前意图谋逆、妄图称帝的野心昭告天下么? 通风的这招不可谓不阴毒! 天宝真人气得拳头紧握,牙齿咯咯作响。 突然想到,爱女英娥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么。 大婚当日,一向自视甚高、艳压群芳的美丽皇后,当着万众子民的面,出了这样的丑,可谓是奇耻大辱! “我的宝贝女儿真是命运多舛……” 天宝真人心里在隐隐作痛。 女儿是他的挚爱。 他可以放弃称帝,不要权力,唯独受不了宝贝女儿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遭受痛苦煎熬。 英娥从昏迷中慢慢醒来。此时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元子攸。 此时元子攸正坐在床边守望着她,身旁站着御医、司礼监、还有一众宫女。 她转过脸去,不愿面对皇帝。 她觉得没脸面对皇帝。 今天不光当众出了丑,还给皇室丢了脸。 自己是蝎族的血统,这个事实永远不可磨灭。 显然,有人在针对她,针对她的整个家族,针对整个蝎族! 皇帝对这件事会怎么看,怎么想。 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蝎族灭,王国兴。” 是谁想出这么恶毒、足以煽动人心的话来。 这句口号,足以让她成为整个九尾狐族、甚至整个王国子民的众矢之的。 她该怎么苟活。怎么面对元子攸。怎么面对皇宫内院无处不在的指指点点,背后人们的议论纷纷。 我这个苦命人啊,为什么要让我生在蝎族,为什么要给我一副我根本不想要的美貌,为什么我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国师、仲父。 难道父亲不知道盛极必衰的道理么。 她似乎预感到家族的厄运即将到来。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除了生得一副惹人惦记、招惹是非的臭皮囊,她还能有什么用。 她甚至想到了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她就解脱了。 然而此刻,元子攸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皇后,你不要胡思乱想。朕已经安排人去调查了。也许是有人恶作剧。你不必放在心上。” “朕知道你们家族忠心耿耿。你应该为你自己感到自豪,为你的家族感到自豪。” “今天全城的老百姓都为了一睹你的绝色美貌,早早地守候在宫墙下。他们已然见到了,他们的皇后是天下第一佳人!配得上’风华绝代、母仪天下’这八个字!” “你是上天选中的仙女下凡,而我是上天垂怜的人。因为上天垂怜我,所以把你送到我身边来。” 英娥再也绷不住了。顷刻间一头砸进元子攸的怀里,放声大哭了出来。 司礼监刘重一个眼色,御医和宫女众人都退了下去。 留下了皇帝和英娥的二人世界。 英娥心想,她终于不用再端着了。那样太辛苦了。她终于找到了懂她、爱她的男人,即使这个人是皇帝。 而元子攸此刻美人在怀,心情却格外复杂。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针对国师吗?是国师的仇人吗?对九尾狐族,这个人是敌是友?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在这么重要的皇室婚礼场合,能想出这种“用蜜糖换字条”的调包计,还能谣言惑众,这样的招数不可谓不阴损缺德。此人即使是想做九尾狐族的朋友,也绝不是什么善类。 想到此处,元子攸心里已有了大致清晰的判断。 这次事件,他要坚定地站在国师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