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城很少有人见到过郡守孔梁，一方面是孔梁的官职太高，统辖整个武陵郡，另一方面则是他很少在外面抛头露面，如果不算十年前的话，昨天夜里是武昌严格意义上第一次见到孔梁的模样。
“不对啊，他堂堂一个郡守不在郡守府呆着，来城墙上做什么？”
看到孔梁消失在城楼中，一旁的陈安国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在他说完后，武昌和田正阳也都反应了过来，觉得不太对劲。 按理说开战后城墙是最危险的地方，第一日孔梁来城墙上观察敌情倒也情有可原，今天已经是第二日了，他为何又来到了城墙上，要说鼓舞士气也没人知道他就是郡守孔梁啊？ 嘎吱嘎吱… 正当几人满是不解的同时，城墙下传来了城门打开的声音，几人疑惑的将脑袋伸出了城墙，就看到一支骑兵队押解着大概上千名左右的普通百姓来到了城外，领头一人，正是孔家的二公子，孔兴。 “你们不是要出城吗？来人，给他们换上武陵守军的衣服，在给他们一人配上一把刀，能跑多远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手中长枪一指眼前的上千名百姓，孔兴这么说着，连城墙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似乎是知道留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人群中一名妇女推开了旁边的卫兵，披头散发的想要往远处跑去。 然而当她刚有所动作，不远处一名孔兴手下骑兵风驰电掣的来到她身边，手中长枪直接刺入了女子的胸膛。 下意识地双手紧抓着长枪，妇女被骑兵座下战马的冲击力带出了三四米远，枪头透过胸膛钉在了地上，妇女这才跪倒在地，双手缓缓垂了下去… “畜生，这孔兴简直就是个畜生。” 一把拽出了腰间的佩刀，武昌看到孔兴的人连普通百姓都杀，加上双方本就有着仇恨在前，就要带兵往城墙下冲去，结果却被田正阳一把抓住了胳膊。 此刻田正阳看到妇女的死他也有些怒火上涌，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加上军中也有军中的规矩，本着对充文栋的信任，他摇了摇头，冲武昌说道： “别冲动，咱们还没弄清楚城下这些人究竟是不是普通百姓，孔兴既然来了想必充大人是知道的，咱们先去找充大人问个清楚。” “对，先去找充大人问个清楚。” 听田正阳这么一说，武昌恢复了一些理智，没敢在去看城下，骑兵持着长枪刺穿妇女胸膛的那一幕却深深印在了脑海之中。 二人快步来到了充文栋所在的城楼，迎面碰到了李立等几名千夫长，想来也是在注意到城下的异常后过来找充文栋询问的。 “进来吧！” 经过通报，一行众位千夫长来到了城楼内站定，这时郡守孔梁也在，坐在他们不远处，充文栋则是背负双手，透过瞭窗盯着城下。 第一个按捺不住内心中的怒火，武昌率先向充文栋问道： “大人，为什么城下会有这么多手无寸铁的百姓？” 没有得到充文栋的回应，坐在椅子上的郡守孔梁反倒是站了起来，向在场的千夫长解释着： “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是我来和你们说吧，这些人是武陵城的百姓没错，但当梁王左建中要攻打武陵城的时候，就属他们闹得最欢，当时城门已经关闭，本官好言相劝，他们却非要往城外去，迫于无奈之下本官只能让人把他们都关押了起来，当然了，本官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昨日见充大人派兵出城后就想啊，这城门既然能开第一次就能开第二次，干脆就让他们出城去吧，咱们武陵城庙小规矩多的，也容不下他们。” “什么？说到底他们还是武陵城的普通百姓？” “这个时候将这些百姓赶出城外，恐怕他们必死无疑，我等与刽子手何异？” “就是，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不能这么干。” “我觉得将这些人放出城不是不可以，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 …… 不解释还好，郡守孔梁这么一解释，在场的千夫长面面相窥，纷纷议论起来，武昌更是气不过，紧跟着逼问道： “那就请问郡守大人，您为何还要让这些百姓换上武陵守军的衣服，甚至给他们派发武器？” “这些愚民想要在这个时候出城，本官没理由不让他们付出代价，反正这回出城也是个死字，不如替咱们抗下梁王的进攻，也让城里的百姓瞧瞧，若是不遵守官府的命令，会是个什么下场！” 缓缓走到了武昌面前双眸紧盯着他，郡守孔梁言辞间气势凌人，在他们二人旁边，其他千夫长碍于孔梁的官威未敢再言，唯有武昌没有丝毫退缩，据理力争道： “武陵城发生战事，百姓想要躲避战火有什么不对？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这些将士坚守武陵城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护武陵城内的百姓，眼下战斗才刚刚开始，我们就将想要出城的百姓丢到了城外，这让城里的百姓怎么看咱们？！” “够了！” 将武昌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在了耳中，充文栋在瞭窗旁转过了身子，目光环视四周后，非但没有给众人一个解释，反倒是言辞间向着郡守孔梁冲众人说道： “行了，既然郡守大人都已经来了，必然是有着他的安排，你们在这跟着凑什么热闹，都给我滚回城墙上去，谁若不从，回头全部按不从军令处置。” “大人，我觉得武昌说得很有道理，您是否…” “我的话田正阳你都不听了？来人，将田正阳给我拉下去，先记杖责二十，梁王退兵后再行执行！其它人都退下吧！” 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压下了众人的疑问，就连想要帮武昌开口的田正阳都被挂上了二十军棍，可见充文栋此番对郡守孔梁的维护，也难免让众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弄不懂充文栋究竟是怎么想的。 无奈选择了退下，众位千夫长在心底都觉得郡守孔梁决定是错的，草菅人命不说，还不光影响到了城内民众对武陵守军的看法，更是会打击己方的士气，奈何谁让城楼坐着的一个是郡守，一个是校尉呢？ ‘那郡守孔梁不懂，你堂堂守军校尉你能不懂吗？’ 抱着这种想法，众千夫长离开城楼时都还分成了几伙商谈着，武昌却是破口大骂充文栋真不是个东西，吓得田正阳慌忙将他拉出了老远。 刚刚在城楼里，田正阳就是怕武昌山匪的脾气一上来，顶撞了充文栋、孔梁二人不好收场这才帮忙进言，要是在因为武昌此刻的叫喊引起城楼内二人的不满，那他之前被记下的二十杖军棍赶明可就白挨了。 和这些武陵守军的各千夫长不同，武昌之所以会如此气愤，除了城墙下那上千人都是普通百姓的原因以外，还有此番孔兴所为必然是受了郡守孔梁的指使，是，这些百姓在听到梁王攻打武陵城后是要出城，但是他们只是想活着，活着有什么错？ 而且人都已经抓了，有必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吗？而且其中不乏妇女、孩子，外敌当前，用普通百姓树立权威。 战火无情，百姓何辜？ 找了个距离城楼比较远的地方，武昌和田正阳往城墙下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此时城墙下的上千名百姓已经换上了武陵守军的衣服，在周围骑兵的监督下列成了一个方阵，最外面一圈都是青壮年，妇女、儿童则是被围在了中间。 城墙上很多士兵都不是瞎子，在看到城下有妇孺在城外后，他们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为了防止动摇军心，城墙上的各千夫长只能暂且禁止士兵交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和昨日白天一样的鼓声从梁王军中响起，最少五千名步卒直奔武陵城而来，在对方快要抵达护城河时，城下看守那些百姓的骑兵全都调转了马头，直奔武陵城东城门，他们在进入城内以后，武陵城的大门缓缓闭合… “不，不要！让我回去！” “求求你们了，放过我们吧！” “娘亲，儿子不孝，只能来世在报您养育之恩了！” …… 城墙下，孔兴所带领的骑兵离开后，城墙下的百姓很多人疯了似的往武陵城的方向冲来，冲击着城门，发出了阵阵哀求，更多人则是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哭喊着。 有聪明一点的，拿着孔兴他们给的大刀沿着武陵城城墙疯狂的奔跑，想要脱离战场，场面乱做了一团。 在军中，军令如山，梁州军更是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在听到鼓声冲锋后，这五千人在遇到城下的上千名百姓时看到妇女和孩子队伍明显一滞，但只是一瞬间，他们就继续向前杀来。 为了生存下去，城下的武陵城百姓持着孔兴发给他们的兵器殊死反抗，但本就是普通百姓的他们，怎么可能会是梁州军的对手？